串亲

刘光华

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。两辆车一前一后相继开出了定远县城，往西南方向驶去。经过中盐东兴公司，绕过东兴，到了一个叫作“桥头周”的地方停了下来。

下车后放眼望去，宽阔的乡村公路四通八达，公路的两旁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。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，一行数人向老伴的两位堂姐家走去。送我们来的孩子要急着赶回定城办事，没有把我们送到堂姐家门口，就匆匆调转方向回去。村庄也不算小，连在一起的房屋很长，一律坐北朝南，家家都是大院落。不少人家紧锁的大门前，落了厚厚的一层枯叶，估计外出打工，长期无人居住，经风风雨雨的侵蚀，大门的下半截已变灰白色，不过还是有很显眼的春节对联贴在上面，应是委托他人代贴的吧。抬头看阳光明媚，低头无犬吠鸡鸣，整个村庄很寂静。这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到这里来的时候，那时候没有车辆，都是步行。还没有走到村庄，“汪汪”的狗吠声便远远传来，然后其他的狗便相继狂吠起来，吓得人心里“扑通扑通”地乱跳。这个时候，家家都会有人出来，看是谁家来亲戚了，并且把自家的狗吆喝回去。

两位堂姐，一位九十三岁，一位八十七岁，二姐夫比二堂姐小了两岁，但也八十五岁高龄了。见了面，我们相拥相泣手拉着手不愿松开。让我们诧异的是堂姐家里竟然有一只长得不算俊的小狗，看我们一行人进到家来，它欢呼跳跃，高兴撒欢的兴奋劲，简直无法形容。更让人诧异的是它竟然一声也没有叫，反而表现出了对来客的十二万分的热情，人前人后地摇头摆尾讨好着客人，可能是平时太过于寂寞吧，见不着一个两个熟悉或陌生的人。两位堂姐的身世都很坎坷，听说大堂姐一生未育，抱养了妹妹家的一个外甥为子，那孩子现在也到古稀之年了。大堂姐虽然是耄耋老人，但言谈敏捷，头脑清醒。拄着拐杖，一边连续不断地抽着烟，一边和我们攀谈着。她不是回忆她的过去如何如何苦，而是说现在的政策如何如何好。“虽然我一个老太婆单独生活，但每年国家补贴的钱，我吃不完也用不完。自从盘古开天地，皇粮国税不能免。现在政府不仅把我们的田粮税免了，还反过来给我们这钱那钱的。”满足的幸福感和笑容始终荡漾在大堂姐那饱经沧桑的脸上。轻烟缭绕，从侧面看着大堂姐的面容，心里边想着大堂姐年轻的时候，肯定也是一个标致的大美人呢！她现在除了牙齿脱落了，身体并无大疾。

二堂姐和二姐夫一生只生育一子，他们的儿子在年轻时因为肺结核病去世，儿媳妇扔下嗷嗷待哺的女儿远走改嫁。二姐和姐夫含辛茹苦将小孙女抚养长大后，孙女儿在打工的地方嫁了人，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。平日里少有电话联系，但每年的春节都会赶在除夕那天到家，陪爷爷奶奶吃一顿团圆饭，年初一的一大清早就又匆匆离去。二堂姐在说到她的孙女的时候，我看见她的眼神里，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，可是我却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。

在我们老姊妹们手拉着手说话的间隙，两个长期在外打工的侄子和侄媳妇带着自己买来的鱼肉蔬果，洗的洗，切的切，分工明确合理，气氛和谐愉悦，很快就拾掇出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，并且用堂姐家的土灶锅炕了一锅金亮亮香喷喷的农家锅巴，让我实实地解了一把馋、过了一把瘾。

在我们长时间的聊天中，那条弱弱的小狗，始终趴在大堂姐的脚边，温顺而安静。看着这一画面，我不由得又有几分心酸。是啊！三位平均年龄超过八十八岁的老人，孤寂而又平静地打发这对于他们不再漫长的岁月，陪伴他们的是一条弱弱的小狗。但是他们对生活没有抱怨，更不去想他们还有多少明天，他们平静而满足地享受着现在的生活。看着几位老人纯真而知足的眼神，这一刻，我心头一动，在他们面前，我感到自己变得谦卑而渺小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