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里的草垛

李艺群

秋天，田地里的稻谷熟了，金灿灿、黄澄澄的，一阵风吹来，谷穗迎风摇摆，沙沙作响，似乎在齐声呼唤农人们赶紧把它们颗粒归仓。

天还没有完全亮，稻田里已是热火朝天的繁忙场面。一部分人负责收割稻子，弯下身子，左手搂着稻秆根部，右手紧握镰刀把，一把一把吃力而又尽可能快地割着，整齐地摆放在身后。一部分人负责脱谷粒，早期普遍用的脱粒机都是人力驱动的，脚下踏板一踩，起伏之间将上下的驱动力通过齿轮转换成了箱体内滚环的旋转力。负责脱谷粒的人一边踩踏板，一边两手握住稻秆根部，将稻穗贴近高速旋转的滚桶，一粒粒的稻谷便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机斗里了。

稻子收割了，那一根根沉甸甸的稻子，奉献全部的果实，完成了一生中最辉煌的使命，就连剩下的稻草，也被农人视为珍宝。从散落在地上的稻草中抓取一小撮作为绳子用，从稻草秆子的七分处绕一圈打一个活结扎好，伸脚往扎好的整捆稻草中间一勾脚，一撇一捺，一个稻草人便立起来了。稻草人不能扎得太大，胖胖的稻草人，不容易晒干，会从中间发霉变质。稻草人不能扎得太小，瘦弱的稻草人，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站立。一个个身材匀称的稻草人，浑身散发着清新好闻的稻草香，站立在收割后只剩下稻茬的田地里，站立在金黄的太阳底下，站立在肃杀的秋风里。不两日，翠绿的稻草经风吹、日晒，变得又干又黄。

干稻草是不能当柴火烧的，那样日子就太奢侈了。因为特殊的地域，连绵几十里的村庄，地里只种两季农作物，一季是水稻，一季是水仙花。稻子收割后，干稻草要小心保存起来，绝不能被雨水随意淋湿了。待到下一季种下水仙花种子时，铺盖在土面上，既给予水仙花种子增温保暖，也在一定程度上阻挡杂草的生长，避免杂草分食土壤的肥力。

堆草垛是保存稻草的最好方法，是个技术活，既要防水，又要防风，只有把草垛堆得严严实实，才能风吹不透，雨淋不入。稻草完全晒干后，大部分就近在田间地头堆成圆锥形的草垛，方便在下一季使用。小部分挑回家，在房前屋后堆成垛，作为生活用草。

草垛是秋收的最完美收官之作。不几日，地里的田埂上阡陌间，村庄的房前屋后，便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一个个蘑菇状的草垛。它们与房屋、树木、池塘和谐的融为一体，诗意般地栖居在村庄、农田之中，让整个村庄都洋溢着清幽的稻草香。

稻米归仓，有了美好的归宿。生活用的稻草也被农人挑回了家，田埂上阡陌间的草垛，它们无家可归，寂寞地挺立在田间，默默地等待与水仙花相遇，而后相依相偎。

错落在田间的草垛，以亘古不变的姿态传承着古老的农耕文明，似一幅静默的田园牧歌图景。从村头逶迤到村尾的草垛，犹如高大的屋宇，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，金碧辉煌，昭示着生活的富足与安宁。